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寅时三刻,北坊门开。
一艘漆黑盾舟自内城飞出,行至坊前,速度减慢。数名披甲卫士手持火把,立于盾舟之上。 “荒川古境开,请道友登舟。” 客栈前,十余名散修身怀法器,鱼贯而出。 李攸行在最后,黑色长袍,沉默寡言,毫不引人注意。 鲁川兄弟伤势刚愈,山虎石豹尚未淬体,有玄楼观弟子同入荒川古境,四人留在客栈更为安全。 山城之外,各宗修士大可拼个你死我活,非必要,赵横不会-插-手。换做城内,且在北坊,玄楼观胆敢行凶,却是犯了主人忌讳。不必赵莲出面,赵横会立刻亮剑。 齐皇治下,山城之内,赵横握有绝对生杀大权,说一不二。 城主之威不容挑衅。关乎实力,亦是山门宗派成规。 若轻易打破,他日齐皇派人兴师问罪,玄楼观难免尴尬。 故青冥剑尊约束门下弟子,不得在城内生事。他处则是另论。 “尊者。” 鲁川上前一步,托出石牌,话未出口,已见李攸摇头。 “此事不必再提。”李攸道,“此牌形纹我已记下,遇可用之处自会留心。待下次荒川古境开,你兄弟可前往自取。” “是!” 鲁川抱拳,嘴唇微微颤抖。 自此之后,即使消去忠符血印,兄弟二人也是死心塌地跟随李攸。 临近卯时,陆续有域外宗门、附庸宗门及散修自北坊行出。 舟首,披甲卫士手持一枚竹简,每有人登州,竹简都会亮起。待李攸行过,竹简内载名额已满。 竹简再亮,刀刻文字浮起,锁住舟身。盾舟发出两声钝响,收起登板。 “起!” 天渐亮,东方映出一片火红金光。 披甲卫士熄灭火把,遁舟加快行速,消失在晨光中。 北坊内,许多修士望着舟尾,满眼羡慕。 鲁川四人返回客栈,令掌柜送上饭菜,饭后继续今日修炼。 四人坐定,一株不起眼的藤蔓盘在山虎肩头,蔫耷耷没一点精神。 临行前,李攸仍不放心,为保万全,令噬魂藤分出一枝留给四人。如遇敌袭,噬魂藤可代为抵挡。不能当场绞杀,也能拖到城卫赶到。 “尊者如此,我等无以为报。只能以身为盾,以命为刀!” 相比鲁川,鲁阳一向拙于言辞。这番话出口,却让余下三人一并点头。 无以为报,更要竭尽所能,哪怕只有分毫。 心安理得获得恩赐,不思回报,非汉子所为! 半空中,盾舟渐近内城。 李攸暗中思量,莫非古境入口即在此处? 忽而,半空浮山响起一阵钟鸣,亘古悠远。外城四坊、六道城墙角楼皆有回应。披甲卫士横托长矛,以盾击声相和。 众修士不解其意,直至火轮跃出东方,浮山前如有利刃劈过,法力汹涌,空间为之颤动。 风行无踪,声动不闻,两扇兽头大门赫然呈现。 门高百丈,青漆金环,兽首咆哮,声震云霄,如九天雷鸣。 舟上修士惊骇,纷纷亮出法宝,祭出符篆,以免被法力击飞。 李攸张开黑伞,仰首而望,对古境之行愈发期待。 当此时,又有三艘盾舟先后行到。 一舟出自内城,人数寥寥。余下两舟却是人数过百。 一艘上载天人宗、五轮宗等门下弟子,其中即有云霁同行两名女修。 另一艘多载域外宗门。舟上一名大汉格外醒目,身如黑塔,赤发黑眸,单耳垂下一枚金环,彪悍强壮,恍如烈阳。 “竟是草原狄戎?” “有言狄戎生啖兽肉,衣皮毛饮雪水,与虎狼无异。” “城主为何许此等蛮人入荒川古境?” 壮汉转头,眸光如电,窃窃私语声顿时变小。 “王子,阿古去教训一下这些妄动口舌的小人!” “不必理会。”壮汉对随从道,“入荒川古境之机千载难逢,不要因小失大。” “是!” 大小宗门散修聚到一处,或恭声问好,或怒目而视,自是暗潮汹涌。 李攸收起灵伞,独立在旁,只观不语。 另有一白袍修士闲立舟旁,姿态悠然,手不释卷。不知内情者,八成以为他是入皇都赶考的书生,而不是将入古境的修士。 察觉李攸视线,云霁抬首,冠束青丝,墨眉星眸,君子儒雅,引来数声轻呼。同他熟识的五轮宗女修更是笑靥如花,娇声道:“云师兄!” 李攸收回目光,石心不动,面无表情。 与他无关之事,没兴趣掺和。 未几,钟声乍停。 一枚山城印自内城飞起,城主赵横立在印首,环视众人,朗声道:“诸位道友细闻,荒川古境内诸事,山城概不过问。依旧例,境内所得交山城两成。余下或出售交换,皆可至城内多宝阁。出荒川古境,山城之内严禁夺宝,更不可行凶。若一意孤行,即是同赵某为敌,同山城为敌!” 潜台词,在荒川古境里打出脑浆也没关系,出来后生事,休怪他不给面子! 声如春雷,字字在耳边炸响。 李攸眉心一动,发现玄楼观弟子正怒视着他,满目杀气。 “有意思。”李攸挑眉,拇指在颈间轻轻划过,无论对方懂不懂,这份“杀帖”他接下了! 左侧盾舟上,云霁放下书卷,视线扫过玄楼观诸人,落在李攸身上。 破玄楼观七星剑阵,逼得青峰剑尊自--爆—元婴,引得五国探子齐出,便是此人? “卯时到!” 兽首再发咆哮。 门轴滑动,吱呀声起。 百丈巨门在众人面前缓缓开启。 盾舟不再上前,众修士纷纷祭出飞行法器,争先恐后向门内冲去。 凌霄观、玄楼观、五轮宗、天人宗、烈焰宗、乃至草原狄戎,御剑舟船,拂尘笔洗,如意玉碗,纷纷亮相。 李攸看得眼热,尤其是青冥剑尊手中一只碧玉碗,灵力更胜碧玉如意。 气海内草籽微动,石子中小千世界也传来轻鸣。 此时此刻,李攸期待玄楼观找他麻烦,万分期待。 挥袖放出山鹿宝车,跃身入亭。轻敲亭柱,灵石连响,山鹿呦鸣,踏蹄直冲门内。 不过几日,两头山鹿又长了个头,獠牙冲出上唇,愈显狰狞威武。 无视四周或惊羡或敌意目光,李攸大敞车门,噬魂藤出,牵引山鹿,宝车如一道流光,瞬息消失在门内。 既然高调,便高调到底。 以石心入道,率性而为,遵从本心最为重要。 云霁合上书卷,此人当真有趣。 风动衣摆,鼓起长袖。云霁跃下盾舟,不借任何法器,御风而行。 门外修士无不愕然,元婴尊者也忍不住擦眼,多年苦修不出宗门,世道竟是变了?明明金丹后期,为何能如元神大能一般御风而行? “你等入古境之后必须小心,不可轻惹是非。万不得已,遇那黑袍修士也不要生事,任他去!” 青冥剑尊叮嘱门下弟子,钱真人等恭声应诺。是否能听入耳中,避开“危险”,全看自身造化。 卯时一刻,四艘盾舟全空。 荒川古境之前,赵横收起山城印,看向赵莲,道:“小妹不去?” 赵莲摇头,“里面没有我要的东西。” “玄楼观一名元婴尊者,两名金丹真人,五名筑基弟子,若开七星剑阵,那黑衣散修不是对手。” “未必。”赵莲轻笑,“兄长可要同小妹一赌?” “哦?”赵横手托城主印,颇感兴趣,“你说会有安排,莫不是已暗中布下帮手?” “兄长尽可一猜,猜对了,东虢令之外,小妹再送兄长一对月兔。” “我要兔子作甚?” “小妹这对月兔是以灵药喂养,食之,功效不下筑灵丹。”本为师兄备下,如今却是无用,也用不到了。 “好。若不中,我将府内一只宝鼠送给小妹。” “说定了?” “定了!” 一对月兔,一只宝鼠,齐国公主皇子都会眼馋,兄妹却是随手送出,赵家之富可见一斑。 不提赵横兄妹在荒川古境外再立-赌-局,李攸驾车进入门内,突觉光芒刺眼,彷如恒星炸开。 眨眼之间,山鹿宝车一并卷入黑色漩涡,似叶落急流,惊险万分。 李攸紧握亭柱,放出噬魂藤,亦无法稳住。张开黑色灵伞,同样毫无用处。 最后只能收起山鹿,催动灵石,张开屏障护住宝车,任凭狂风龙卷,随之摇摆。 许久,风-暴-渐停,宝车自空中坠落,咚的一声砸在地上。 李攸跃下宝车,脚踏实地,无半点欣喜。 黄沙漫天,热-浪-滚滚,极目远眺,天地间只有两色。 “沙漠?” 传言荒川古境内藏灵宝,处处可得机缘,他这算怎么回事? 又穿-越了? 不可能。 可眼前一片沙漠,连块石头都没有,寻哪门子宝? 挖沙找蝎子吗?!